阿呆。

阿呆，你過的好嗎？
你還是那麼呆嗎？



阿呆是我阿姨家養的一隻雜種公土狗。
是以前有一次姨丈帶表哥去找一個他的朋友，他的朋友養了很多隻狗，就送了一隻給姨丈跟表哥。

從我還是個鼻涕小鬼，幼稚園國小吧？去還住在天母蘭雅國中附近的阿姨家，纏著表哥我要打任天堂的時候，阿呆就已經在亂吠了。

當我小時候還是個比較可愛的冬瓜（？）那個時候還是有點怕狗的，因為我很小一個，然後阿呆這隻賤蠢狗又愛亂吠，亂趴到別人身上，印象中應該有被阿呆撲倒或是欺負到哭吧

下一秒鐘的印象就是阿姨拿著拖鞋爆打阿呆，嘴裡不斷的爆罵他，而阿呆還不忘邊逃邊吠。

一次過年的時候吧，大家去外公外婆家，阿姨姨丈表哥也帶了阿呆一起去，外公就很緊張，因為外公怕狗，一直叫他走開，不讓他靠近我們這些小鬼。然後因為人很多，阿呆就人來瘋，就在外公外婆家一直亂吠，邊吠還亂尿尿大便，然後又被阿姨家的三個人教訓了，不過看著他吃著外婆做的飯菜，我知道他一點都不在意。

我這個冬瓜慢慢長大了，變成國小殘暴的小鬼的時候，這時候已經不怕狗了，而是整天纏著我老木說我要養狗，而我老木則是以公寓不適合養狗，還有如果養了狗我跟我的姊姊們一定不會照顧，就變成她在養，拒絕我們（其實我覺得是她怕髒）

好像是國中的時候，阿姨跟表哥有短暫的住在信義路附近，那是一個小小的公寓，阿呆在那小小的家裡還是不忘衝來衝去，有的時候會自己滑倒，還會撞倒門跟牆壁。

每次下大雨或是打雷的時候，阿姨跟表哥都會趕快趕回家，因為阿呆很孬，很怕一個人在家，尤其是打雷轟隆隆或是下雨嘩啦啦的聲音。他會躲在衣櫃裡面或是咬衛生紙，亂尿尿，弄翻狗糧啊，把家裡弄得一團亂。

我只要去表哥家都會跟阿呆玩一下，他很呆，有的時候身上都會有傷痕，或是一塊一塊的掉毛，我阿姨說，阿呆很蠢，帶他出去散步的時候，看到那種一直叫的小狗都會很害怕，不敢怎麼樣，但是看到那種深藏不露，很乖很有教養不會亂吠但是其實很兇的殺人惡犬就一直對別人亂吠亂挑釁，常常就因為這樣就吃了虧。
阿呆似乎學不乖，一直重蹈覆轍。

我看了看阿呆咖啡色的眼睛，張開的嘴巴，外吐散熱的舌頭，好單純，好呆

高中的時候，外公外婆阿姨表哥住到我們家對面，十樓有四戶，就是對面那一戶。阿呆也來了。

有了阿呆的生活，滿有趣的。老木每次過去的時候，他高興的迎接老木，
老木就皺著眉頭說 唉唷 好啦不要弄我啦呆狗。
阿姨一進門也是說 好啦好啦 不要煩啦
表哥大學跟研究所都在外縣市唸，不是很常回來。但是回來也都會跟他玩
外公的反應則是安靜的敬而遠之。
外婆是高聲叫喊阿呆的名字，阿呆～～走開～～
我的反應是跟他玩一下，摸摸他的頭，然後坐在沙發上吃我的飯，配電視
這時候他就會站在沙發旁邊看我吃飯，用鼻子跟嘴巴一直對我呼氣，我會摸摸他濕濕的鼻子，搓搓他的頭，餵他吃一點東西。

反正不管是誰，只要出電梯，往外公外婆家走，他就開始吠，扒鐵門
有些人可能有見過他，有些人可能有被他嚇到，真不好意思 他沒有惡意，只是呆了點。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我慢慢知道阿呆是一條老狗了，也知道阿姨常常帶他去打針，看獸醫，說他肺還是腎不太好，有的時候有感染還要住院。

夏天的時候，阿呆就以短毛狗的樣子出現，頭顯的又更大，又更呆了。看著他大口喘著粗氣，我也感覺到酷暑難耐，打開冷氣，我們一起享受。

後來阿呆狀況越來越不好了，整個人都變的沒有精神，已經沒有以前的亂吠，也沒有熱情的迎接了，在家裡也都慢慢走，不像以前橫衝直撞。常常就趴在地上靜靜的休息，看著我們大家吃飯。

一天，我吃完飯突然很想要陪陪他，就坐在他旁邊，摸摸他，看著他一天比一天瘦，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我覺得很難過。
從那之後我去外公外婆家吃完飯我都會去房間或是客廳找找他，摸摸他，跟他說說話。
某天，我跟老木大吵架。吵完架後我在房間裡收東西，突然我老木來敲我的門，我以為她還要再開戰，於是就沒搭理她。
老木：ㄟ 你去隔壁看看，外公外婆回新店了，阿姨還沒下班，沒人在，家裡很黑，我看不清楚阿呆是不是躺在地上
我： 喔

我走到對面，打開大燈，看到阿呆攤在客廳地上，客廳很髒，他身邊很髒，附近也很髒，延續到陽台跟走廊。

阿呆死了，好像在死前大小便失禁了。所以才把大小便弄得走廊陽台跟客廳地上到處都是

我摸摸阿呆的身體，已經冰冷僵硬了。我想嘗試電視上那種讓死掉的人瞑目的方式讓他把眼睛閉起來，我辦不到，已經僵硬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阿姨下班回家了，大概是十點多。阿姨很難過，邊清理邊哭，責怪自己應該早點回來的，因為阿呆膽子很小，家裡又黑，到最後的時候阿呆一定很害怕，所以才用最後的力氣在家裡跑來跑去，直到跑不動為止。

我幫阿姨幫阿呆抬到陽台，老木幫阿姨找動物殯葬公司的電話，一切都靜靜的。
老木叫我先回家唸書睡覺，她陪一下阿姨。


阿姨跟表哥常常會說養狗很麻煩，不想養了，但是既然開始養了，就要負責到底
阿呆去世後，我有問老木阿姨會不會再養一隻狗，老木說不會，因為阿姨說太麻煩了，照顧起來很累。

我想一方面也是因為人上了年紀，變的越來越脆弱了，再也經不起這種生離死別的打擊吧

是的，想起很多回憶就跟鑰匙跟鎖的關係一樣，是多對一的關係。
但是哪一個工具最好呢？你不會知道的。有時候你用樓賴把，只撬開一個小縫，妳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有的時候一個莫名其妙的髮夾，就把整個箱子打開了。

我今天在看神經內科，可能就把箱子打開了一半吧？

阿呆，希望你現在吃很多東西，吠很大聲，跑很快，很快樂的生活著